虽多尘色染

关于应渊神陨后被染青捡到这件事（20）

主走亲情线，想写一个一家三口再见面的故事~且看应小渊如何挽回父母爱情的be结局~

行至二十章，夜爹终于在千呼万唤中上线了！（打call）

二十

应渊的生命便如沉入西山的夕阳，绚烂的余晖于天际一寸寸褪色，黑夜不容置疑地吞噬了天空。

天帝、染青、颜淡，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阻止这场逝去。昏睡的咒语亦逐渐失去效力——起先无人发现。只是一个夜晚，当染青自厚厚的公文案牍中抽身，携着一身疲惫欲于回寝殿前再看眼孩儿的情况，却于殿内发现见本该在床榻之上沉眠的白发青年抱膝坐在窗边，吹着寒夜的凉风。

他很快便发现母亲的进门，空茫的眼睛轻轻一眨，冲门边偏头，微笑道：“有点热……我下来吹吹风。”

这显然是个迂回委婉的说辞，因为染青能看到室内狼藉的地面，和依稀的殷殷血迹。

“渊儿……”她欲开口，但随即便被对方止住话头。

“后面的时间……”青丝如雪的神子沉静道，他空茫的双眼中拂过如烟云般悲伤的色彩，但面上仍勉力挂起清浅笑容，“母亲，渊儿想同您、舅舅还有颜淡，尽可能多相聚一些。”

“可以的话，我想清醒地……度过……”

虽然也很难。神子一语未尽，又一次感到额间撕裂般的疼痛。他瞬时面白如纸，胸口随着喘息而起伏，疼痛又随着起伏加剧。他不做声了，冷汗一滴滴凝在额间，淋淋而下。染青满心以为是火毒的缘故，当即便捏决为他输送灵力，却见孩儿的面上狰狞痛意并未缓解，反是半炷香后，双手捂住额顶，一手掌根狠狠击向额前。

“您别……别看……”神子又痛又难堪，艰难道。

上始元尊不能理解这样的抗拒，蹙眉上前一步，试探性再道：“渊儿……？”话音未落，袖间那本棋谱青离诀闪过金光，巨大的冲力将染青探至十步外的门边。而窗边少年身形已倒下，侧身蜷缩在冰凉地面之上，身形因疼痛而抽动翻滚。染青怎能在一旁光看着孩儿独自熬忍痛意，不顾那金光所带来的阻力将袖口割得支离破碎，兀自扑上前，深深拥住自己的孩子。浩如瀚海的仙力注入神子的身躯，对方的抽动终于逐渐平缓下来，染青深吸一口气，只觉再也不能忍受：“渊儿，我们去找你父亲……修罗族与邪族同气连枝，他可能会有解火毒的办法。”

她忙碌多日，为政务，为军事，为孩子，此时夤夜前来，其实一身疲惫。但此时终是做出这个决定时，她眼神中却是温柔坚毅的色彩——纵然此举定然于九重天掀起轩然大波，纵然修罗王玄夜那边还不知是怎样的一幅光景。“我们试试好吗？你也是他的孩子，我同他虽结仇怨，但绝不该迁怒于你。他若不救，母亲便带你回家，那自此染青和玄夜便夫妻情谊彻断，再见只为死敌。”

这是一种很陌生很奇异的感觉，在神子度过的数万年生命中，从未有人这般不遗余力地维护他、保护他、爱护他……纵使幼时的梦境，看不清面容的母亲亦只会微笑地注视他，用温和的语言鼓励他。

或许也便再没有遗憾了……母亲的温暖通过这个拥抱传来，是万年未有的陌生温度，神子眼中氤氲起悠邈雾气，他沉默片刻，最终轻轻道：“母亲，可我不想找他。”

室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寂，片刻，染青理了理应渊方才因倒地挣扎而纷乱的发丝，温和道：“渊儿愿意讲讲原因吗？

“渊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但凡有分毫希望，母亲都不想放弃。”

凉风自窗口涌入一波，微不可察地缓解了些许火毒带来的燥热。应渊默默挣开母亲的手。他坐直身子，片刻道：“母亲，我还是帝君的时候，杀过很多修罗族人。

“修罗族残暴嗜杀，野心勃勃，四处攻伐。创世之战时，我镇守后方，但也染上了不少族人的血……我并不后悔，但父亲大概不太会愿意原谅我。

“更何况，在我曾经的时空，修罗族被六界生灵群起而攻之，几乎遭到灭族之祸……血脉在身，此事我并没有发言的立场，听着帝尊下的围剿命令，我心知不妥，一言不发，坐视修罗族几近灭亡。某些角度上，我大概是修罗族的罪人。”他惨白着脸淡淡一笑，“如今我又偷了神玉和转息轮……我想父亲大概不会太喜欢我，若有一日知道这些，恐怕还会后悔救我……这听起来便比今日更痛了。”

“渊儿……”染青哽咽。

“况且，我所在的时空，父亲历经千次轮转，才第一次让步……如果他是首次同母亲交心交情，母亲，我也没有他会后退一步，放下野心的信心。”应渊抿唇，继续道：

“如今仙魔关系紧张，九重天对修罗族恨之入骨，而修罗族确然志在一统六界，迟早会对九重天下手。母亲实不必为我忍气吞声，低头让步。

“况且，这……也不全是火毒的原因。”

这确然也不是火毒。染青怔愣片刻，看着应渊额间闪烁明灭变幻的仙佃魔纹，心中陡然腾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对方继续说道：

“元神的碎裂无可挽回，而今……它的裂痕越来越大了。

“没了元神之力的压制，也或许，我的血脉之力会先火毒一步失控……就这样吧，母亲。让渊儿多陪陪您就好，我现在已觉得很幸福。”

神子依然笑着，面容纯净美好，如谪仙，如落月。夤夜凉风吻上他凌乱的雪白发丝，他的眼中原有万千光华，如今一片黯淡，只余平静和坦然。

染青心痛如绞，握上孩儿因冷汗渗透而冰凉的手，竭力忍悲温和道：“渊儿想去母亲的清修之地休养吗？那是母亲和父亲生情的地方，九重天之上除你舅舅，无人知晓。

我们去那里吧，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一家，在那里团聚。”

黑墨被人凿破一个开口，阳光倾泻进来，点亮人界一角。当即便有值守的修罗士兵相涌而上，旋即又被强大的灵力光束震开，昏厥。没有人想到上始元尊会如此突然地打破结界一角，孤身一人单枪匹马来此，预警的号角瞬时响彻修罗大军驻地。而威风凛凛、不可侵犯的女战神只是于豁口处瞥了一眼将士慌乱的模样，冷冷道：“玄夜呢？让他来见我，便说染青相邀。”

议论声纷纭四起，无人敢往前，也无人退却，默默将上始元尊团团包围。染青不甚在意，独自沐浴在倾泻而下的阳光之中，携着一身金辉闭眼等待。若非她一身凛冽战甲，当真可谓天神下凡。

然而，等至日头稍偏，上始元尊想见的人仍未出现。

淡青色的法力挥出，再次震倒相围的士兵，染青面上愠色愈甚，腾云御风往大军驻地深处闯。一个黑衣身影慌慌张张地赶来，挡在她身前急声道：“元尊且慢！”

是泠疆，玄夜极为得力的手下。此前仙神同修罗族有过短暂的几次交锋，染青也便记住了这一号人物，她冷肃道：“你们尊主呢？还是说，他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不能出来见我？”

“元尊相邀，尊主怎会……”泠疆赔笑，背后冷汗涔涔。话音未落，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甚是委屈，尾音又带着点轻快的上扬：

“染青怎可这般冤枉于我？”

眼见一个紫衫身影终于闪现，泠疆长吐一口气，默默退下了。而紫衫人则微微偏头，神情颇无辜坦然：“我还以为，染青不会再想见我了。”

一头灰白的发丝随着他偏头的动作摆动，一如那个同他面容极其相似，本该风华正茂，却亦已青丝枯白如雪的青年。染青双目被刺痛，眼眶微红，声线颤抖，但依然坚定道：“我此来找你，无关过往情缘，无关当下战局——我另有他事要同你谈。”

她惨然一笑，将手中冰凉长戟捏得更紧，上前一步，戟尖向他的咽喉处飞速刺去。而玄夜未做动作，只是微微垂眸，看着那长戟飞驰而来，最终于他咽喉前半寸停下。他顺从地任由情绪有些崩溃却依然强支的上始元尊将戟间抵在他的咽喉，温言安抚道：“染青？”

神女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情绪，传音入密，声音在他们二人间响起：“我先问你一句话，你回答我是否即可——我们的孩子快死了，你是救还是不救？”

紫衣狐狸身形明显一震。他僵住，震惊喜悦和疑惑飞速地掠过脑海，片刻后涩声艰难道：“染青，我们……？我们到屋里来说。”

小炉中赤红的火焰跳跃着，清茶腾起氤氲雾气，模糊了上始元尊同修罗王的视线。自进屋以来，染青一直没有再开口，她垂眸盯着这壶茶被煮沸良久，直至茶汤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内，方出言道：“渊儿不愿我来找你，我亦不愿。可如果这是救他的可能，我也必须来试一试。”